
在中华文明的浩渺星空中,有一颗独特而璀璨的星辰,它不似编钟的华贵庄严,不似琵琶的激越飞扬,而是以“清、微、淡、远”的韵味,跨越三千年的时空,至今仍在人们的指尖与心弦上低吟浅唱。它,就是古琴。
古琴,又称瑶琴、玉琴、七弦琴,是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,也是汉文化中地位最崇高的乐器,位列“琴棋书画”四艺之首。它不仅仅是一件乐器,更是一个深邃的文化符号,承载着中国文人的哲学思想、审美情趣与人格理想。一部古琴发展史,便是一部缩写的中国文人精神史。本文将从起源、形制、乐律、琴谱、琴派、琴人、琴曲以及当代传承等多个维度,系统地梳理古琴波澜壮阔而又细致幽微的发展历程。
第一章:远古回响(先秦时期)——礼乐文明中的神器与圣器古琴的起源,笼罩在神话与传说的迷雾之中。《琴操》载:“伏羲作琴,以御邪僻,防心淫。”《世本》云:“神农作琴。”《礼记》则言:“舜作五弦之琴,以歌南风。”这些记载虽不可尽信,却揭示了古琴在先民心中神圣的起源——它由圣王所创,目的是为了教化人心、沟通天人。
展开剩余93%1.1 考古实证与文献初现
考古发现为我们提供了更为确切的线索。距今约三千年的西周早期,琴的实物已然出现。1978年在湖北随县擂鼓墩发掘的战国早期曾侯乙墓中,出土了一件十弦琴。该琴面板浮搁在底板上,构成“半箱式”共鸣箱,尾部为一实木,已初步具备了后世古琴的形制特征,但尚无徽位。这证明至迟在战国初期,琴已成为贵族阶层的重要乐器。
在文献方面,《诗经》中多次出现对琴的吟咏,如“窈窕淑女,琴瑟友之”(《周南·关雎》)、“我有嘉宾,鼓瑟鼓琴”(《小雅·鹿鸣》)。这表明在西周至春秋时期,琴瑟合奏已是贵族社交与礼仪活动中常见的形式。此时的琴,主要功能是“礼乐”的组成部分,用于庙堂祭祀、宫廷宴飨,具有强烈的社会功能和仪式感。
1.2 孔子与儒家琴道观的奠基
春秋末期,伟大的思想家孔子(公元前551-前479年)的出现,为古琴赋予了全新的文化内涵。孔子本人是一位狂热的音乐爱好者,他曾学琴于师襄,并能通过弹琴抒发情怀。在《论语》中,我们能看到“子在齐闻《韶》,三月不知肉味”的记载,以及“兴于诗,立于礼,成于乐”的著名论断。
孔子将琴视为修身养性的重要工具。他提出“君子无故不撤琴瑟”,将弹琴与君子的道德修养紧密联系在一起。他所弹奏的《幽兰》等曲,寄托了其理想与情操。儒家思想为古琴注入了“德”的灵魂,认为琴音可以“禁邪僻,防心淫”,音乐的最高境界是“中和”。这种将音乐伦理化、人格化的观念,成为了后世琴学思想的核心基石。
孔子弹奏的《幽兰》
1.3 百家争鸣中的琴学思想
战国时期,儒、道等各家思想对琴学均有影响。道家虽未像儒家那样直接论述琴道,但其“大音希声”、“法天贵真”的思想,为后世古琴艺术追求自然、含蓄、内在的意境提供了哲学源泉。庄子提出的“鼓琴足以自娱”,强调了音乐的个人性与超功利性,与儒家的社会功能性形成了互补。
这一时期,还出现了著名的“伯牙鼓琴”的故事。伯牙与钟子期“高山流水遇知音”的佳话,不仅体现了古琴作为心灵交流媒介的强大功能,更将“知音”文化深深地烙印在中国人的情感世界中。
伯牙鼓琴
总而言之,先秦是古琴的萌芽与奠基期。它从神坛走向人间,从礼乐工具逐渐演变为文人修身养性的伴侣,其基本的文化基因——神圣性、教化性与自娱性——已初步确立。
第二章:汉魏风骨(两汉魏晋南北朝)—— 文人琴传统的形成与专业化发展秦汉大一统帝国的建立,为文化艺术的发展提供了稳定的环境。古琴在这一时期,逐渐摆脱了早期作为礼乐附庸的束缚,向着专业化、文人化的方向大步迈进。
2.1 形制的定型与技法的丰富
汉代是古琴形制发展的关键期。从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七弦琴来看,其形制与曾侯乙墓十弦琴一脉相承,但仍为“半箱式”。到了魏晋时期,古琴的形制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:共鸣箱由“半箱式”演变为“全箱式”,即面板与底板完全扣合,形成了与现代古琴几乎一致的结构。这一改进极大地提升了古琴的音量、共鸣和音色表现力。同时,“十三徽”的定位也在此时期得以明确和完善,标志着古琴按音音位体系的成熟,为演奏复杂的旋律与泛音提供了可能。
在演奏技法上,汉代出现了公认为最早的古琴专论——桓谭的《新论·琴道》。文中对琴的形制、音律、曲目和思想进行了系统论述。刘向的《琴说》则总结了古琴的七种功能:“凡鼓琴,有七例:一曰明道德,二曰感鬼神,三曰美风俗,四曰妙心察,五曰制声调,六曰流文雅,七曰善传授。”这全面概括了汉代人对古琴社会与艺术价值的认知。
2.2 文人琴士与生命咏叹
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政治黑暗但精神极度自由、文艺高度自觉的时代。以“竹林七贤”为代表的文人名士,将古琴推向了精神生活的高峰。嵇康(223-262年)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。他不仅是著名的文学家、思想家,更是一位顶尖的琴家。他的《琴赋》文采飞扬,对琴器、琴音、琴曲、琴境作了极致的赞美与深刻的哲学思考。面对死亡,他从容弹奏《广陵散》作为生命绝响,并慨叹“《广陵散》于今绝矣!”这一悲壮场景,使古琴与文人的气节、风骨和悲剧命运紧密相连,极大地提升了其文化象征意义。
阮籍(210-263年)则以《酒狂》一曲,用独特的节奏和旋律,表现了他佯狂避世、内心苦闷的精神状态。这一时期的琴人,如蔡邕(创“焦尾”琴)、阮咸等,都以其独特的个性和才华,丰富了古琴的艺术表现力。古琴不再是单纯的教化工具,更是文人抒发个人情感、寄托政治理想、寻求精神超越的知己。
2.3 琴曲与理论的深化
这一时期,产生了一批对后世影响深远的经典琴曲。除《广陵散》、《酒狂》外,《碣石调·幽兰》是现存最早的文字谱琴曲,传为南朝梁代丘明所传,其谱式古奥,意境清幽,是研究南北朝琴乐的珍贵资料。
在理论方面,嵇康的《声无哀乐论》虽然并非专门的琴学论著,但其关于音乐本质的探讨——认为音乐本身不具有情感,情感来自于听者——对后世的琴乐审美产生了深远影响,促使人们更加关注音乐本身的形式美与内在规律。
汉魏六朝是古琴发展史上的一个“自觉”时期。形制的定型、文人的深度参与、经典曲目的诞生以及理论的深化,共同确立了古琴作为“文人琴”的独特传统,为其在唐宋的全面繁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
第三章:大唐气象(隋唐时期)—— 宫廷与民间的交融,记谱法的革命唐代,作为中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代,其开放包容、气象万千的文化特质也深刻影响了古琴艺术的发展。古琴在宫廷、文人、民间等多个层面都呈现出空前的活力。
**3.1 宫廷音乐中的古琴**
唐代宫廷设立了庞大的音乐机构,如教坊、梨园等。虽然燕乐(宴享之乐)以其华丽多彩占据了主流,古琴在其中并非主角,但它依然在雅乐系统中保持着崇高地位,并以其清雅的气质受到部分皇室成员的偏爱。唐玄宗李隆基就是一位出色的音乐家,他虽以爱好法曲和羯鼓著称,但也曾创作琴曲《广寒游》,传说为月宫闻仙乐后所作。
广寒游
更重要的是,唐代古琴的制作工艺达到了一个高峰。由于皇室的推崇和社会经济的繁荣,出现了许多制琴名家,如四川雷氏家族。雷威、雷霄等人所制的“雷公琴”,选材精良、做工考究、音色完美,被历代视为瑰宝。现存的唐琴“九霄环佩”、“大圣遗音”等,皆是稀世珍品,其浑厚饱满的音质、饱满的造型,无不体现着盛唐的气度。
**3.2 记谱法的革命:减字谱的诞生**
唐代对古琴史最伟大的贡献,莫过于记谱法的革命。在此之前,古琴使用“文字谱”,即用详细的文字描述弹奏的指法、弦位和音位,其记录一曲,篇幅冗长,不便使用。初唐的琴人曹柔在此基础上,创造性地发明了“减字谱”。
减字谱的原理是将汉字中表示指法、弦序、徽位的关键词部分抽取出来,加以组合,形成一个复合字。例如,“嫵”这个字,由上部分的“艹”(散音)、“四”(第四弦)和下部分的“勾”(勾指法)组合而成,意思就是“散音勾四弦”。这种记谱法极大地简化了记录过程,使琴谱变得简洁明了,易于传抄和学习。
减字谱的发明,是一场划时代的革命。它虽然不直接记录每个音的精确时值和节奏,但通过指法的连续,暗示了音乐的韵律和句读,为演奏者留下了极大的二度创作空间。这使得大量琴曲得以准确、高效地保存和流传,极大地促进了古琴艺术的普及和发展,是古琴能够延绵千年而不绝的关键技术保障。
**3.3 文人琴的延续与佛教影响**
唐代文人中,王维、白居易、韩愈等皆是琴的爱好者。白居易(772-846年)一生与琴为伴,写下了大量与琴相关的诗篇,如《废琴诗》、《夜琴》等。他的琴学思想体现了儒道融合的特点,既强调琴的修身养性之功(“入耳澹无味,惬心潜有情”),又享受其自娱自适之乐(“自弄还自罢,亦不要人听”)。
此外,唐代佛教兴盛,琴与禅产生了深刻的互动。许多僧人操缦,琴声与梵呗相和,古琴艺术中开始融入禅宗的“空寂”、“顿悟”等美学思想。这为宋以后古琴意境的进一步深化开辟了新的路径。
隋唐时期,古琴在宫廷制作、记谱法和文人实践等方面都取得了里程碑式的成就。尤其是减字谱的定型,如同为古琴艺术安装了强劲的发动机,使其在历史的轨道上开始加速奔驰。
第四章:宋元意韵(宋元时期)—— 意境美学的成熟与琴派初兴**
宋元时期,中国社会的文化气质发生了转向,从唐代的外向、雄浑转向内向、沉静。理学思想的兴起,以及文人画的成熟,使得追求内在精神与意境表达成为艺术的主流。古琴艺术也在这一潮流中达到了一个美学上的高峰。
**4.1 宋徽宗与“官琴”制度**
宋代皇帝,尤其是宋徽宗赵佶(1082-1135年),对古琴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。他不仅在宫中设立“万琴堂”广罗天下名琴,还设立了“官琴局”,专门负责为宫廷制作古琴,形成了标准化的“官琴”制式。宋徽宗本人还创作了琴曲《听琴图》(与其画作相配),展现了其深厚的艺术修养。皇室的推崇,使得古琴在宋代文人中的地位更加稳固,习琴之风蔚为盛行。
听琴图
**4.2 美学追求:“淡”与“意”**
宋代琴学的核心美学观念是“淡”与“意”。以北宋琴家崔遵度在《琴笺》中提出的“清丽而静,和润而远”为代表,奠定了宋代琴风的基调。而成玉磵在《琴论》中更是明确指出:“琴中巧拙,在于用功……惟其至虚,故能合至和。”强调弹琴需“得意忘形”,追求弦外之音、声外之意。
这种美学思想,与同时期苏轼(1037-1101年)等人提出的文人画理论“论画以形似,见与儿童邻”一脉相承。苏轼本人也是一位琴人,他与琴僧惟贤的交游,以及《琴诗》中“若言琴上有琴声,放在匣中何不鸣?若言声在指头上,何不于君指上听?”的禅意机锋,深刻地影响了后世的琴乐审美。古琴不再仅仅是抒发性情的工具,更是体悟宇宙、人生之“道”的媒介。
**4.3 琴派的形成与《潇湘水云》**
南宋时期,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有明确记载的古琴流派——浙派诞生了。其创始人是郭沔(楚望,约1190-1260年)。郭沔一生漂泊,南宋政权的偏安一隅和北方山河的沦陷,激发了他深沉的忧国之情。他创作了《潇湘水云》、《泛沧浪》等不朽名作。《潇湘水云》以洞庭湖、潇湘二水的烟波浩渺为背景,借景抒情,表达了作者对国事飘零的感慨和对山河壮丽的赞美。乐曲运用了大量的“吟猱绰注”技法,将古琴音乐的表现力推向了新的高度。
郭沔的弟子刘志方,再传弟子毛敏仲、徐天民等,将浙派的琴学发扬光大,并编纂了《紫霞洞琴谱》(已佚)等重要谱集。浙派的出现,标志着古琴艺术从个人化的实践走向了有师承、有理论、有风格体系的流派化发展,这是古琴史上一个极为重要的现象。
元代,虽然异族统治,但古琴在文人中依然保持传承。浙派徐门(徐天民家族)在元代影响很大。琴家耶律楚材作为契丹族文人,亦深谙琴道,写有大量琴诗,体现了古琴在民族融合中的文化凝聚力。
宋元时期,古琴艺术在美学上完成了从“声”到“韵”、从“形”到“意”的深化,技术上则通过流派的形成,建立了系统化的传承体系,为明清的全面鼎盛铺平了道路。
第五章:明清繁盛(明清时期)—— 流派的纷呈与琴学的集成**明清两代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总结期,古琴艺术也迎来了其历史上最为繁荣鼎盛的阶段。流派林立,谱集浩如烟海,理论著作层出不穷,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壮观景象。
**5.1 流派纷呈,百家争鸣**
明清时期,地域性琴派成为古琴发展的主导力量。除延续的浙派外,影响巨大的还有:
* **虞山派**:明代后期以严澂(天池)为代表,江苏常熟为中心。严澂主持编订了《松弦馆琴谱》,提倡“清、微、淡、远”的琴风,反对当时在琴曲中加入文词的潮流,强调器乐本身的表现力。其风格典雅中和,被后世尊为“琴道正宗”。
* **广陵派**:清初兴起于江苏扬州,代表琴家有徐祺、徐俊父子等。徐祺编撰的《五知斋琴谱》内容丰富,指法详备,影响极为深远。广陵派风格博采众长,跌宕细腻,富于情感表现。
* **金陵派**:明代南京地区的琴派,风格豪放跌宕,代表琴曲有《圯桥进履》等。
* **川派**:又称蜀派,清中期以后兴起于四川,风格激浪奔雷,雄健潇洒,代表琴曲有《流水》、《醉渔唱晚》等。
* **诸城派**:清代山东诸城王氏家族形成的琴派,后分为两支,风格古朴含蓄。
* **闽派**:清代福建浦城祝桐君为代表,编有《与古斋琴谱》,对琴论贡献颇大。
* **九嶷派**:清末民初杨宗稷(时百)所创,北京为中心,以《琴学丛书》著称,是近代琴学的重要桥梁。
这些流派各有其代表性的琴谱、琴曲和审美主张,它们之间的交流与竞争,极大地丰富和推动了古琴艺术的发展。
**5.2 琴谱的集大成**
明清两代刊印的琴谱数量远超历代总和。除了上述各派的代表性谱集外,明代朱权主持编纂的《神奇秘谱》(1425年)是现存最早的古琴曲谱集,收录了《广陵散》、《高山》、《流水》等六十四首历史名曲,分为“太古神品”和“霞外神品”三卷,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。明代汪芝的《西麓堂琴统》、清代周子安的《琴书千古》等,都是卷帙浩繁的集大成之作。这些琴谱的刊行,使得古琴音乐的传承有了更为可靠和广泛的文本基础。
**5.3 理论的系统化与《溪山琴况》**
明代末年,虞山派琴家徐上瀛(青山)写出了古琴美学史上的巅峰之作——《溪山琴况》。该书仿照唐代司空图的《二十四诗品》,提出了“和、静、清、远、古、澹、恬、逸、雅、丽、亮、采、洁、润、圆、坚、宏、细、溜、健、轻、重、迟、速”二十四况,对古琴演奏的审美理想和技巧要求进行了系统、精微的阐述。它将儒家“中和”、道家“清静”、禅宗“空灵”的思想熔于一炉,构建了一个完整而深刻的古琴美学体系,标志着古琴理论思维的完全成熟。
明清时期,古琴在实践和理论两方面都达到了古典时代的顶峰。然而,盛极而衰,随着清末国势的衰微和西方文化的冲击,古琴也与整个中国传统文化一样,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。
第六章:近代危局与当代复兴(20世纪以来)—— 挑战、转型与新生命****6.1 民国时期的坚守与探索**
20世纪初,清王朝覆灭,新文化运动兴起,古琴被视为“旧文化”的代表而一度式微。但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,仍有一批琴人以巨大的热情坚守着这门古老的艺术。
* **琴社的建立**:如上海的“今虞琴社”(1936年由查阜西、彭祉卿、张子谦等人创立)、长沙的“愔愔琴社”、太原的“元音琴社”等,成为琴人雅集、交流琴艺、传承薪火的重要阵地。
* **查阜西与《今虞琴刊》**:查阜西先生是近代琴坛的领袖人物,他主持编印的《今虞琴刊》汇集了当时全国琴人的资料、琴论和琴曲,是研究民国琴学的重要文献。
* **管平湖与吴景略**:这两位大师代表了当时南北琴风的最高成就。管平湖(1897-1967)演奏风格苍劲古朴、雄健刚劲,打谱成就卓著,其演奏的《流水》被录入美国旅行者号金唱片,遨游太空。吴景略(1907-1987)风格清丽飘逸、流畅生动,被誉为“虞山吴派”,在音乐表现上极具感染力。
**6.2 建国初期的抢救与“学院化”**
新中国成立后,在党和政府的支持下,古琴艺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护。1956年,在中国音乐家协会的支持下,查阜西先生率领小组进行了全国性的古琴调查与录音工作,走访了全国20多个城市,采访了近百位琴人,录制了数百首琴曲,这是一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“抢救性”工程。
同时,古琴开始进入专业音乐院校。中央音乐学院、上海音乐学院等先后设立了古琴专业,吴景略、顾梅羹、刘景韶等大家受聘任教,开创了古琴的学院化教育模式。这改变了以往单一的“口传心授”师徒传承,使古琴教学更加系统化、规范化。
**6.3 文革浩劫与改革开放后的复苏**
文化大革命期间,古琴作为“四旧”受到严重冲击,琴人被迫改行,琴谱被毁,琴事活动几乎完全停滞。这是一段令人痛心的历史断层。
改革开放后,随着传统文化的回归,古琴艺术开始复苏。老一代琴家重新焕发活力,中年一代琴家成为中坚,年轻一代习琴者也逐渐增多。琴社活动恢复,打谱工作重新展开,古琴重新回到了公众的视野。
**6.4 新世纪:“申遗”成功与大众化浪潮**
2003年11月7日,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中国古琴艺术入选“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”。这一事件成为古琴发展史上的又一个重要转折点。在“非遗”效应的推动下,政府、社会对古琴的重视和支持力度空前加大,学习古琴的人数呈爆炸式增长。
从伏羲、神农的传说,到曾侯乙墓的实物;从孔子的弦歌教化,到嵇康的《广陵》绝响;从唐代雷公琴的华彩,到宋代浙派的忧思;从明清流派的百家争鸣,到管平湖先生的《流水》入太空……古琴走过了一条漫长而辉煌的道路。
它不仅仅是一件乐器,更是中华文明的精神“活化石”。它的三千年历史,凝结了中国文人对宇宙、社会、人生的深刻思考,体现了“中和”、“清淡”、“含蓄”、“自然”的审美理想。那七根丝弦之上,流淌的是高山流水,是千古悲欢,是士人的风骨,是禅者的智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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